国色倾城

作者:解语


第五十六章秋伤(5)
第五十六章秋伤(5)
赵贵妃抚一抚冰凉坚硬的护甲。微露惑色,“这么说来,叶子是你出宫后所生喽?怎么和你长的一些也不像,反倒是……”目光扫过沉吟不语的朱元璋,意思甚是明显。
“不,不是,叶子是……是老汉捡来的。”他僵硬地回答,不敢抬起头来。
宁妃眼珠子转一转扬脸说道:“皇上,事过境迁再说现在檀儿也没事,臣妾不想再追究了,不若就让他们走吧。”
话音刚落就听得旁边有嗤笑声,“宁妃妹妹好大的肚量,我这做姐姐的真是自愧不如啊。”
宁妃恨恨地扫了一眼若无其事的赵贵妃,到底敢怒不敢言,只依依望着朱元璋,盼他能听着自己的话,赶紧了结此事,把田敬和叶子送出宫去。如此她才能想办法除去叶子永绝后患,这一回她绝不再让兄长自作主张,坏了好事。
“不急,朕还有些事要问。”在与宁妃说话时。朱元璋眼睛一直盯着偷偷打量自己的叶子,他……真的与自己几分相象,那个传言难道是真……
“叶子,你告诉朕,他说的是真吗?”他问,声音一缓再缓颇为温和。
“我……”事到临头,眼见着就能认祖归宗,恢复自己真正的身份,叶子却犹豫了起来,皇子……他其实并不羡慕,只是希望能够认回父母罢了,原先质问拂晓的话,倒有一大半是气话。
见他犹豫不决,赵贵妃只道是害怕,逐宽慰道:“你不必害怕,只管说出真相就是了,自有皇上为你做主。”
目光在朱元璋与叶老汉身上徘徊,不知该如何决断是好,在这样的沉寂中,阴沉沉的天空终于降下了第一滴雨,很快便连成一片,打在地上劈啪作响,干燥的地面转眼已是一片湿漉。
拂晓静静地注视着叶子,明明他的回答将会决定自己生死,她却一些也不在乎了,心中想的念的全是母妃,若母妃知道自己的亲儿已经长这么大了必然很高兴。若能和亲儿团聚,那就更是喜不自胜了。
寂寂的,不知过了多久,叶子终是下定了决心,抬头静静道:“草民父亲说的都是真的,草民是在街上被捡来。”
宁妃听得这话,终于是放下了一直悬在半空的心,一口气长长吁出,瞬间的放松令她整个人几乎瘫在椅中。
诧异已不足以形容拂晓此刻的心情,叶子不是想要认亲生父母吗,不是想要回皇子身份吗?为何要白白放弃这大好机会?
赵贵妃细眉轻挑,颇有几分疑色,轻喃道:“难道真只是长的像而已?”
她的自言自语被朱元璋听在耳中,身子轻动,本已消下的疑心又浮了上来,“你可曾找到过自己的亲生父母?”
叶子怔一怔低声道:“草民父母既是遗弃了草民,就是割舍了与草民的缘份,现在草民有老爹在很满足,并不想再寻找什么。”
“也许,他们是不得已呢?又或者他们现在后悔了呢?”赵贵妃插言道。
叶子垂头不语,双手绞动。显然其内心并不平静,宁妃在一旁冷笑道:“贵妃姐姐平常最不爱管闲事了,这次怎得对一个平民如此关心?”
赵贵妃淡淡一笑,轻抚妃红描金长衣道:“本宫只是随便问问罢了。”
朱元璋疑惑的目光在几人脸上分别扫过,虽不全信,但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出漏洞来,正要命他们都退下,忽而一个清冽的声音穿过滂沱大雨而来,“他不是平民,而是大明朝的皇子。”
所有人目光一下子集中在声音出现的地方,雨倾盆而下,铺天盖地,只消在外面站上一会儿便会全身淋湿,然就在这样的大雨中,一个人影由小变大,由蒙胧变得清楚。
陈相允!那个穿过茫茫雨幕一身湿漉走到殿中的人竟然是他?!
纵使拂晓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,她依然大吃一惊,如果是凌风、如果是叶老汉甚至叶子,她都不会吃惊,因为他们有一千一万个理由说出事实真像,而陈相允……唯独他没有!
“你说什么?”朱元璋猛然抬眼,几乎以为听错了,但很快便镇定下来,冷冷盯着浑身滴水的陈相允。
每一个人对从身边走过的陈相允都感到一阵深深寒意,不是雨水的凉,而是打从心底散发出来的寒意,阴阴似从地府而来。
“小臣说叶子是皇上的亲生骨肉,是如假包换的皇子,而朱拂晓则混淆皇室血脉的罪人!”一字一字依序从他嘴里吐出。再清楚不过。
一步步走来,在经过朱拂晓身侧时,他脚步一顿转头冲她露出一丝阴冷笑意,“我找到青青了。”
“那很好。”她抬眼,不解其眸光中的锋寒杀机从何而来。
“可是她的清白却被毁了。”咬牙切齿的恨令笑意愈加森冷如阿修罗,“青青告诉我她之所以会被掳走是因为你不曾救她。”
她迎向他,不曾有一丝闪躲,良久,在不知自己带上的是哭还是笑的表情时,她说,“你相信她?”
“朱拂晓,是你不仁在先怪不得我不义。”扔下这句话,他大步越过她走到朱元璋面前,开始一一陈述。
朱元璋静静听来,阴晴不定,坐在旁边的宁妃越来越不安,陈相允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好似在耳旁炸开的惊雷,令她心神俱裂。原以为事情到此为止,没想到半路跳出个程咬金,她连生吃了陈相允的心都有了。
赵贵妃则镇静了许多,皱眉之余目光频频望向宁妃,待陈相允说完后,她不敢置信地道:“妹妹。他说的可是实话?十七年前,你……你竟然做出这等耸人听闻的事?”
宁妃脸色极是难堪,一时噎在那里竟说不出话来,直至连朱元璋也望过来,连忙喊起冤来,“臣妾冤枉,皇上,臣妾敢对天起誓绝无此事。”
赵贵妃掩唇轻笑,“妹妹怎么也和平民百姓一般,动不动就起誓,若誓言真可信的话。天下就不会有这么多背信弃义之徒了。”
朱元璋目光一闪,沉沉道:“不错,世间最不可信的就是誓言二字,宁妃,你老实告诉朕,到底有没有这回事。”
宁妃知自己唯一的活路就是打死都不要承认,当即离席跪地泣然道:“臣妾真的冤枉,皇上,臣妾与碽妃是同一年进的宫,向来要好,怎么可能做出这等胆大妄为的事,何况……”眼角余光在瞥到朱拂晓时,像一个挣扎求生之人看到希望一样,忙不迭地道:“何况十公主与碽妃这般相象,怎么可能是别人所生,这分明是无中生有,安南王子不定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。”
“叶子与皇上也很相似,这一点,妹妹要怎么解释?又是归咎于巧合吗?”赵贵妃的针锋相对令宁妃咬牙暗恨之余,也令拂晓疑窦丛生,今日赵贵妃似乎一心一意想证明叶子是父皇的亲生骨肉。
朱元璋牢牢盯着他道:“陈相允,你说的话可是真?”
“若有半句虚言,小臣愿受千刀万剐之刑!”他声如生铁,一字一顿,无半点还转余地。他的理智早在看到衣衫不整的青青时就崩溃了,而今只有刻骨的恨意,朱拂晓,这个女人毁了青青,他就要亲手毁了她!没有人可以伤害青青。
朱元璋徐徐点头,“朕知道了。”他起身从台阶上走下,一步一步来到叶子面前,“你……果然是朕的儿子?”
叶子想后退却发现脚步根本挪动不了,连手指头动一下都不行,只能被迫看着那个陌生而威严的老人,“我……我……不……不是……”结结巴巴好不容易吐出这么一句来。
“你不是什么?!”陈相允狠狠盯着他,额头青筋暴跳,“叶子。你为了保护那个女人,宁愿连亲生父母都不认了吗?”
“我……”叶子不知道陈相允这是发了什么疯,又惊又慌,不知该如何说才好。
“皇上,您不相信臣妾吗?”宁妃始终不见朱元璋理会自己,惊怕不已,顾不得是否失仪,奔至其面前仰起已是梨花带雨的脸庞说道。
“朕只问你一句,十七年前碽妃生的到底是皇子还是公主?”
“自然是公主。”宁妃连忙回答,“皇上,您一定要相信臣妾,臣妾绝不会做出这等恶毒之事。”她是真的怕了,恐惧就像眼泪一样无法止住,一点一滴冲毁精心描绘的妆容。
“是吗?”他阴晴不定地应了一句,转眸至拂晓身上,“你没有话想说吗?”
“父皇若相信儿臣,自然会还儿臣一个清白;反之就算儿臣说的再多也没有用。”她不哭不笑,只以最平静的口吻说出这句话,这样的态度反而令朱元璋踌躇,人越老疑心就越重。
见朱元璋不说话,拂晓忽地敛一敛流云广袖朝其深深一福,“儿臣不敢为自己辩解,只说一点疑惑,若王子所言为真,为何叶子不说?田敬不说?他们是最大的受益者,一个可鱼跃过龙门成为皇子,一个可以匡扶之功得到赏赐,明明有这样那样的好处却都不肯说,要等王子你来说?”
“这一点问你不是更清楚吗?”他冷笑,头发衣裳尚在不停滴水,在脚下汇聚成泊。
“我如何能知?”她摊一摊手,满脸无辜,不问清红皂白只凭片面之词就要置她于死地的男人,她又何需客气,既要斗,那干脆就斗得狠一点。
公说公有理,婆说婆有理,一时之间朱元璋倒还真是被难住了,在殿中来回踱步。他并不愿相信拂晓,因为多年下来,他深知这个女儿的城府和心机,但是正如她所知,若叶子真是自己儿子,在成为皇子的诱惑面前为何他不承认?。.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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