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曲定江山

作者:解语

  建德五十年九月,三国签定协议,并承诺十年内互不侵犯,出云高丽二国固然要休生养息,大昭又何尝不是,三年的仗打下来,国库空虚,百姓生计加重,建德帝亦是累的不轻,他虽然英明睿智,但到底已经五十九岁了,是一个花甲老人,精神哪比的了年轻人。
  太子又不争气,做什么事都缩手缩脚,无甚大魄力,一点都不像建德帝年轻的时候,远不如几位皇子,朝中局势瞬息万变,所有人都盯着建德帝,想看他是不是会换一位有能力的皇子取太子之位而代之,而在皇二子因科举之事被圈禁后,贤亲王辜无伤成为了最大的热门。
  不过建德帝一直没有表态,只是冷眼看着底下几个儿子为争自己的眼缘卯着劲表现,这一年,又有几位皇子成年,先后封了郡王,最值得一提的莫过于燕妃所生的儿子,才两岁,竟然也被封为郡王,赐号“宝”。
  后宫与前朝向来都是息息相关,但是这一次却例外,燕妃的兄长顾将军在边关做出通敌之举,尽管他已经死了,但真追究起来,便是诛连九族也不为过,可建德帝却只问了他一人的罪,其余皆放过不追究,至于在宫中的燕妃,也没有丝毫怪罪,反而更胜从前,看来建德帝对燕妃真的是特别宠爱,以至于如此大事都看她的面而大事化小,小事化无。其后,燕妃产下皇十二子。她得以晋为从一品夫人,但是这远远比不得皇十二子加封为宝郡王的消息来地震憾。
  皇子一般都要等到成年后才被受封为王,哪怕是最瞩目的四皇子也是后来封的,眼下却封了一个牙都没长齐的奶娃娃,这不禁令百官大为不解,难道建德帝对这个最小的儿子寄予厚望,甚至有将大位传给他的念头?若不如此。实在难以解释建德帝此举。
  战火平息,大军该班师回朝。接受加封,其中功劳最大的莫过于柳逸,已有消息放出,在入京之后,柳逸将会正式受封为大将军,取顾将军而代之,从正五品爬到从一品地位置。他只用了短短的三年,而这一年,他才不过二十几岁!
  这么年轻地大将军,在大昭朝还是第一个,而他也缔造了一个传奇的神话,成为所有将士心中的神话。
  谁都知道,这位柳将军已经是内定的郡马爷,只待他一入京。便会与长乐郡主完婚,成为理亲王的乘龙快婿。
  柳逸是从淳郡王府出来的人,他取得如此卓越的成就,别人看辜无惜地目光自然也不一样,何况此时的辜无惜已经统管户部,有实权在手。一时间,到淳郡王府的人多如牛毛,什么样的人都有,无惜倒也是来者不拒,不论贫富贵贱,都一视同仁,以礼相待从不摆什么郡王的架子,脸上总挂着亲切的微笑。
  渐渐的,所有人都觉得,淳郡王是一个比贤亲王更亲切和善的人。有不少人甚至开始为辜无惜惋惜。要不是他出身不够好,母妃受冷落。他也可以是争太子地热门人选。
  他们不知,对任何人都很温柔其实就是对任何人都很冷淡,只是戴着微笑的面具看着世人的千姿百态,看他们失败,出丑。
  这便是现在的无惜,已经将面具带的无比熟练的无惜,而这也恰恰是被那些所谓地官员给逼出来的,他……再不是以前的六皇子。
  在这三年里,变化的不止是战场,还有京城,在这三年间,淳郡王府里也发生了不少变化,那一年的选秀又有几名女子被送入府里,或为良侍,或为肃仪,最高也不过是充华罢了,府中三妃之位除了当初含妃死后留下的那个侧妃之位外,其余都已经满了,那些新入府自不可能一跃而成侧妃。
  无惜长子辜则宁之母赵肃仪已经被晋为充华,虽然没能位例妃位,但能守着儿子一起过,她已经很满足了,三年,所谓八字相克的事都没有发生过。
  府中又新添了一子一女,生下儿子的是与阿妩交情淡淡的朱庶妃,而女儿则是正妃阮梅心所生,至于阿妩,三年来,一直没有生养,只能羡慕的看着别人地儿女。
  唯一能够令她安慰地便是无惜待她的情,很好,一直都很好,一如往昔地信任,并没有因岁月的流逝,新人的入府而淡逝,无惜是一个长情而专情的人,正因如此,他才一直没能放下阮梅落,阿妩虽然不能同阮梅落相比,但也在无惜心中占有一隅之地,这是其他妃嫔所不能比拟的。
  阿妩虽然长居府内,但无惜常会与她说起朝堂上发生的事,又或者是战场上的形势,所以这三年来外面所发生的事,阿妩倒也清楚,担忧之情从未有减少过,直到得知战争结束,柳逸即将班师回朝,才算稍稍放了心。
  光阴似箭,转眼间,她嫁入淳郡王府已经四年了,而她也不再是当初一无所知的小丫头,在这里一点一点的成长,也在这里,她失去了她的第一个孩子,一个倾注了全部心血的孩子!
  含妃死了,为她犯下的罪孽赎罪,可是王府里的争斗并不会因含妃的死而消失,哪怕平静了一阵,也不会是永远,各种各样的明争暗斗,特别是新人入府之后,更加激烈,战场上硝烟弥漫,战火纷飞,而这里,到底都是香粉掩盖下的血腥气。
  失去孩子后,阿妩的心逐渐变的冷漠,不再轻易相信人,除了先前交好的几人外,与其他人,都保持着淡淡的交往,哪个也不好,哪个也不坏,一切都是似有若无的交情。冷眼看着别人为了那一丁点地宠爱斗个你死我活,自己则带着一种无动于衷的麻木,置身事外!人不犯我,我不犯人!
  阮梅心自得了这个女儿后,欢喜之余又带着一丝失望,女儿虽然也好,但她是正妃。膝下要是无一个儿子倚kao,始终是会被人看轻。
  却说朱庶妃怀着孩子的时候。也不太顺利,曾有一次因一时大意,险些丢了孩子,许多大夫都束手无策,还是阿妩入宫替她请的卫太医,所以朱庶妃与阿妩倒也亲近了些。
  另外,在福州一地。身为知府的曲继风为官清正廉明,官声极佳,吏部考核年年为优异,所以有消息说,他将会再次得到拓升,至于是升到哪一级暂时就不清楚了。
  建德五十年九月二十三,柳逸班师回朝,凯旋而归的他们得到建德帝的重赏。郊劳之礼也极为盛大,甚至派出贤亲王代天子迎接。
  让贤亲王代替自己,而不是太子,这,似乎又说明了什么!
  柳逸及其下属官员入京后为建德帝召见,对这些打了胜仗地武将一一加封赏爵。良田宅第也是毫不吝啬。
  柳逸顺利被封为从一品镇国大将军,并择十月初十这个黄道吉日与长乐郡主完婚,建德帝亲自主婚,这一次,将军配郡主,也算是门当户对了。
  柳逸听到这个日子的时候,稍愣了一下,这么短地时间内准备好郡主出嫁的事宜,来得及吗?建德帝听到这话抚须大笑,原来早在知道柳逸得胜回朝的时候。辜连城便催着建德帝快让礼部准备事宜。至今已经准备了一大半,所以十月初十完婚。绝对没有问题。
  是的,这三年的时间,并没有让辜连城对柳逸的兴趣消失,反而欲加的浓烈,她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对一件东西喜欢这么久,时间完全没有起任何作用,她要他,要他完完全全地属于她。
  真的要娶了吗?娶一个他完全不喜欢的人?柳逸苦笑数声,摇头暗道:“罢了,罢了,既然是她的要求,那便娶罢,反正对我来说,没有了她,娶谁都没有差别。”
  如此想着,十月初十终于是到了,这一日,已经十九岁的辜连城终于披起了红盖头,穿起了红嫁衣,身为郡主像她这么晚出嫁,也算是一桩稀奇事,不过谁让她得尽建德帝宠爱呢?!
  理亲王虽然还是不太乐意,但一方面圣旨已下,另一方面柳逸又已经是镇国大将军,再不是当初那个小小的侍卫,论起身份门弟来,倒是比那个至今还是大理寺少卿的人高多了,唉,若他也是四皇子的门人就好了,三年,谁能想到他居然这么福大命大,不仅没死在战场上,还一路晋升到了将军之位,可以说只要建德帝一日没收回他地兵权,他就一日掌着整个西北大军,而纵观整个大昭朝,有能力牢牢掌住西北大军的,怕也就只有他一个了,所以只要他没出什么错,建德帝就不太会收回兵权。
  理亲王越想越乱,干脆便不再想这些,事情已经到这一步,急也无用,还是去招呼来贺的百官要紧。
  柳逸骑着高头大马,如约来迎亲,在看到一身凤冠霞帔的辜连城出现时,那张被风沙吹的棱角分明的脸庞上并无一丝笑颜,依旧是无动于衷地模样,好像今天的新郎并不是他。
  十六人抬的花轿,几百个抬嫁妆的人与车,延绵数十里,从街头排到街尾,将那些围观的百姓看的一愣一愣,乍舌不已,就算皇帝嫁女儿也不见得有这么气派,放眼望去,根本看不到尾,不论是捧的还是抬的的东西,都是金碧辉煌,看的人眼花缭乱,大部分都不认得,只有见多识广地人才能认出几样,无一不是宫中地御用之品。
  当天夜里,柳逸宅邸所在的那一处夜空,被无数烟火与鞭炮所染红,更有无数官员围拥,因为建德帝也来了,而且是主婚人,除此之外,太子,皇子,亲王等等,没有一个不捧场,个个都带了厚礼来,热闹非凡。
  这一夜柳逸喝了很多酒,喝到后来他似乎很开心,哪里都能听到大声地笑。还嚷着非要来敬辜无惜与阿妩,谢他们为他娶到这么一个如花似玉地郡主。
  阿妩听着心里难过不忆,她知道,柳逸不开心,根本不开心,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喝酒的人,只有在遇到不开心的事时。才会喝很多的酒。
  是自己逼他娶辜连城的,是自己伤了他的心。狗剩哥,他一定恨死自己了……
  从将军府回来后,阿妩彻夜难眠,只要一闭眼就会看到柳逸的脸,无奈之下,她干脆披衣起身,走到庭院中去看星星。看到深沉而耀眼地星空,她的心情就会好很多,因为那里有着父亲地眼睛,他时时都在守护着自己,看着自己一步步的走上一条不知前路是何的道路。
  正在出神之际,忽的看到有一道人影出现在视线里,走的近了才看清是阮敬昭,阮敬昭也看到了阿妩。先是一愣,旋即便平静的上来请安:“奴才见过主子,主子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安歇?”
  阿妩浅息一笑,瞥头道:“睡不着起来走走,那你又出来做什么?”
  阮敬昭目光微闪,沉声道:“奴才每夜都要起来看看。以免有什么人趁着守备不注意溜进来对主子不利。”
  几丝感动攀爬上阿妩的眼眸,嘴里却笑道:“这里可是王府,哪有这么玄乎,你可是有点小心过头了。”
  阮敬昭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:“小心些总是没错地。”
  阿妩微一点头道:“若是没事便陪我坐坐。”说着她走到院中的石凳中坐下,阮敬昭亦跟了过来,却没敢坐,只是静静地站在阿妩对面,从他来的那一刻起,就一直这么克守本份,从不越逾。哪怕阿妩对他一日比一日倚重。时刻都记着自己的身份,多做事。少说话。
  “你来我这里三年多了,我还从没听你提及过家里的事,也没见你出府去探望过家人,怎么,他们不在京城里吗?”
  阮敬昭嘴角微微一敛,摇首道:“回主子的话,奴才没有家人,奴才打从记事起就已经在相府里服侍二小姐了,听府里的下人说,奴才是打小就被卖进来的。”他口中地二小姐就是如今府里的王妃阮梅心。
  “卖进来?卖的人是你父母吗?”
  “不知道,奴才根本想不起来这些事,也许是父母过不下日子,所以将奴才卖了换银子吧。”阮敬昭除了开始的苦涩外,一直表现的很平静,也许因为这些事已经过去的久远了,所以回想起来,没那么痛苦。
  阿妩蹙眉道:“那你就从来没想过找回你地父母?”
  “找回?”阮敬昭这话的语气有些怪,继而摇头:“奴才从来没想过,既然已经被卖了进来,就表示和他们再没关系,何况,奴才连父母长什么样,叫什么名都不知道,又从何找起?即使真找到了又如何,从未见过,又哪来的感情,那声爹娘如何叫的出口!”
  “你是这样想的吗?”阿妩垂了眉,垂在胸前的发丝轻柔的贴在脸上,几与黑夜融成一色:“你果然还是怪你父母的,怪他们将你卖入相府,从此再没来看过你!”
  久久无语,夜色下,阮敬昭的脸上有若有似无的莫名水迹,是泪?还是天际不小心掉下地一滴雨水?只是今夜明明是星辰满天,想来不应有雨。
  阮敬昭抬手抹了把脸:“怪,也不怪,从奴才被卖入相府地那天起,就与他们再无关系了,连名字都是二小姐替奴才取的。”沉静地声音里还是泄了一丝颤抖,这是以往所没有的,也许恰好他心中最柔软的那一点被阿妩点到了吧。
  “也许,他们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吧。”阿妩敛袖起身,越过阮敬昭的身体悠悠道:“如果有机会找到他们,就好好认下,莫要等到子欲养而亲不在的时候再来后悔!”
  在说后面那句话的时候,阿妩声音里带着几分沉痛,子欲养而亲不在,这句话她是再清楚不过的,父亲在八岁那年就离她而去,让她现在就算想在父亲膝下尽孝也成了一种奢望。
  阮敬昭停了好久才默默点头,忽又道:“主子怎么突然想到说这些,曲老爷和曲夫人不都好好的在福州吗?”
  听到这话,阿妩浑身一激灵,知自己不小心lou了本心,忙收起铺展开来的思绪摇首笑道:“没什么,只是突然有所感触罢了,何况我与爹娘也有四年多未见了,当真是想的很,也不知什么时候能见上一面。”
  阿妩口中在说曲氏夫妻,实际心里想的却是张氏,没了自己在娘身边,娘不知会否想自己,想到这儿,阿妩不禁失笑,自己又在瞎想了,她不在,娘亲高兴还来不及,又怎么会想呢?!
  阮敬昭见阿妩一时难过,一时又笑,不知她想什么想这么出神,连唤了好几声,阿妩才听见默声道:“没什么,只是想到了一些小事。”她吸了口气又道:“敬昭,记住我说的话,亲人毕竟是独一无二的,千万莫要让恨意掩盖了你的眼,到时候只会追悔莫及。”
  阮敬昭定定地看着阿妩,好似第一次认识她,良久才点下了头,阿妩和颜一笑,正欲回房,忽听得阮敬昭道:“其实奴才真的很幸运,先是遇到了二小姐,现在又遇到了主子,都待奴才那么好。”
  阿妩半侧了头,勾起一丝轻薄似烟,却令阮敬昭恍然失神的笑:“你不觉得人与人之间的好是相互的吗?好了,很晚了,去休息吧!”
  当阿妩的身影消失在门后时,阮敬昭还愣愣的站在原地,最后所有的一切都化为无奈而复杂的笑!
  翌日,辜连城一早便来了,倒是令阿妩吃了一惊,待得知她是想亲手做羹汤时,阿妩不禁对她刮目相看,这位郡主千岁居然肯为男人令她的十指沾上阳春水,看来,她对柳逸真的是动了感情。
  既然她亲自来问,阿妩自然也没意见,挑了几个柳逸比较爱吃的菜教她,又让厨房里的人做了示范,辜连城记下后,欣喜的离去。
  其后,辜连城时不时都会来找阿妩,让她继续教着做柳逸爱吃的菜,而除了第一次以外,她来的时候,手上都带着几个烫起的水泡,这种情况,直到一个月后才渐渐少了,看来她已经做的有些熟练了。
  慢慢的,阿妩与辜连城逐渐有所亲近,先前的成见与隔阂在交流中一点点消除,辜连城并不是分不清是非的人,先前讨厌阿妩,只是先入为主的观念在作怪,等处的多了,便发现阿妩是一个很值得人喜欢的女子,温柔娴淑,却又不是没主见的人,对六哥更是全心全意的好,远比她原先相中的那个六嫂阮梅落要来的好,阮梅落美则美矣,柔则柔矣,却没有胆量,更不用说刚强,只能做一个随波逐流之人。当然,她能这么快对阿妩改观,最主要的一点是无惜告诉她,是阿妩劝服了柳逸!
  而阿妩也慢慢发现辜连城其实是一个本性至真的,只不过被她的坏脾气所掩盖,而且不懂得怎么表达而已。她已经可以清晰的看出,辜连城对柳逸不是一时兴起的占有,而是确确实实的喜欢上了柳逸,只是她还不会表达,从小活在权势堆里的她,天真的以为权势可以解决一切。
  她是爱柳逸的!
  当确定这一点的时候,阿妩突然觉得无比轻松,也许,在相处中,柳逸会慢慢的接受辜连城也说不定,若他们真能彼此相爱,那真的是因祸得福了!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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